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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禅织   

《阴阳师》架空,晴明×博雅,道尊×博雅,NC-17   
 命题 by 和风五十题   

 第四章:檄文

  “……殄黎民罔顾好生之德,挟天子僭窃将军之位。残暴乖戾,焚庙堂以立威;狂妄荒诞,蓄谗佞而淫乐。豺狼野心,潜包祸谋;肆行凶忒,人神共愤。今遍传檄文,使万民自知有覆巢之难。如律令。”
  用还带着稚嫩痕迹的嗓音读出艰涩的句子,少女放下手中纸张,不屑般地撇了撇嘴,“全篇都是汉字,他到底是要讨伐将军还是卖弄学问。”
  因为年幼侍女的评论而笑出声来,视线却片刻没有没有离开手上的工作,晴明心不在焉般地问道:“落款是谁?”
  重新拿起密密麻麻写着汉字的纸张,蜜虫顺口念出写在最后的名字。
  “坂东郡源氏家主•源清雅。”
  已经公然以家主自居了啊。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觉得有趣地说道,晴明端详一下已经填好颜色的部分,换上另一支笔,“虽然听起来冠冕堂皇,但把话说到这个程度,未免也做得太绝了一点。”
  “做得太绝了一点?”不明白主人的意思,蜜虫眨了眨眼。
  用笔尖将颜料在糊置范围内均匀地涂抹开,晴明小心地扶着自己的衣袖,“‘狂妄荒诞,蓄谗佞而淫乐’,这一句说的应该是那个人的事吧。”
  那个人?重复了一次这个词,蜜虫露出了领悟的表情,“是说博雅大人吗?可是做得太绝了又是说什么?”
  “蜜虫没有发现吗?”仍然低垂着眼睛专注在手中的工作上,晴明微微地笑起来,“这个源清雅可是源博雅的同胞弟弟啊。”
  发出了“咦?”的声音,蜜虫低头去看手中的檄文,“啊,真的,怪不得两个人的名字这么相似。”
  “所以说,”晴明顿了一顿,略微低下头去对笔下的纹样进行细部修饰,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这篇檄文的意思等于是向天下宣布从今天开始他不再以源博雅为自己的兄长,而源氏一门不但将不承认源博雅正统继承人的身份,而且还要将他与道尊一样,作为胆敢触犯皇族威严的叛臣来讨伐。”
  不屑地嗤笑一声,少女将手中的纸放到旁边的几案上去而拿起盛着黄支子染料的青瓷钵,“不愧是反复无常的坂东源氏,父亲去世没多久就兄弟反目,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不置可否地微笑一下,晴明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看着年轻的侍女,“那个人,蜜虫,你认为他是坏人吗?”
  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蜜虫思考了片刻:“不是。”
  因为少女回答时认真的态度而勾起了唇角,晴明眯起细长的眼睛,在主人的注视下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蜜虫露出了别扭的表情,“虽然有点不好相处,但博雅大人不是坏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毕竟是那个源克明的儿子。”用赌气般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蜜虫抿起了嘴唇。知道少女想到了什么,晴明注视着蜜虫,“所以你觉得他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蜜虫没有回答,从少女手中接过颜料,晴明改变了话题,“就算狂妄荒诞都是真的,道尊也还是个天生的出色统治者。”
  这样的评论令少女睁大了眼睛,就像没有看到那个表情般,晴明在碟子中将黄色颜料和水调和到一起去。“八年前你还太小,所以不记得统一之前的天下是什么样子。”注视着支子在水中慢慢溶化的模样,晴明的微笑中带上一些苦涩的味道,“也许现在还不行,但等到几百年以后,史家一定会认同那个男人的做法。焚庙也好屠城也好,那个男人使用的是最有效的摧毁旧事物的手段,如果那时不那么做的话,战乱或许会一直延续至今。”
  在碟子边上抿掉笔尖上多余的水分,他垂下眼睛,“当然,这是从历史角度作出的判断。如果站在金泽百姓的立场上,我会说没有任何人有权以大义为借口剥夺我生存的权利。”
  白皙手指执起毛笔,年轻友禅家的动作流畅得没有丝毫犹疑,“蜜虫,每个人都有‘想要做的事’和‘必须要做的事’,谁都不能例外。道尊是这样,源博雅是这样,”灵巧地勾勒出最细的一枚翎羽,他的声音消失在叹息中,“我也是这样。”
  “晴明大人……”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停下,门外廊上传来的脚步声让蜜虫转回头去,“是猫又吗?”
  少年黑衣的身影出现在门外,猫又在门旁单膝跪坐下,金色眼睛在看见蜜虫时眨了一眨,“晴明大人,博雅大人来了。”
  “知道了。”略微回过头去装作没有看到蜜虫在自己背后对猫又扮鬼脸的动作,晴明看着猫又想瞪回去却又怕自己看见的模样,眼中露出笑意,“还有事吗?”
  “是道赖大人的信。”在说到山井道赖的名字时猫又低下了头,“道赖大人的使者在外面等着复命,应该怎么回答呢?”
  收起了笑容,晴明沉吟地蹙起眉头,“你让他回去告诉道赖大人,就说因为染料还不齐全,很抱歉现在无法画出他想要的图样。”
  抬起头来看着晴明却发现主人的脸上没有表情,猫又重新俯身下去行礼。
  “我知道了。”


   博雅走进来的时候蜜虫已经在格子门外,朝着庭院的板廊下设好了两人的坐垫和酒杯。看见晴明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右手,博雅抬高了手,让晴明看清系着水红丝绦的白瓷酒壶。
  狐狸眼眯细了,难以察觉地微笑起来,晴明斜睨着博雅,“是什么酒?”
  被这么一问便也注视着手中的酒壶,青年好像刚刚想起这个问题般地“啊”了一声。
  “忘记问了,御膳所为找酒花了不少时间,似乎还发生了什么争执,我也就没有多问。”
  这句话让晴明扬了下眉头,虽然深受将军宠爱,可是在目前的状况下博雅的身份在奥中变得非常敏感,在决定要将什么样的酒拿给博雅时御膳所想必也伤了一番脑筋吧。但博雅的语气中既没有尴尬也听不出一点困惑的意思来,似乎只是在叙述事实。对自己的处境他究竟是毫不在意,还是根本就不明白呢?
  一点也看不出来。对博雅一如寻常直视着自己的目光,晴明不动声色地看回去。“我这里还没有完成,要麻烦你等一下了。”
  没关系我在这里等就可以了。将手中的酒壶交给蜜虫,博雅在跪坐下时整理青朽叶直衣的下袭,同时越过晴明的肩头端详着画架上已经接近完成的图样。“昨天的梅花早莺?”
  简单地做出了肯定回答,晴明拿起笔,开始对插色纹样进行最后的修饰工作。注视着那个笔尖,博雅略微靠上手边的几案,“为什么从来不画凤凰呢?”
  在全神贯注中并没有听清对方的话,晴明先是“嗯?”了一声,然后才回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博雅。对他的分心不以为忤地,青年看着他用白皙指尖轻轻涂抹颜料的动作,“松鹤、黄莺、鸳鸯和孔雀你都画过,为什么唯独不画正仓纹中最常见的凤凰呢?”
  “凤凰啊。”发出低沉笑声,为了看清晕色的效果,晴明向后方移动一下,“那是将军大人的家纹,除了将军大人与未来的继承人以外,其他藩郡和一般民众是不能随意使用的。”
  虽然对织染有着浓厚的兴趣,但出身高贵的青年想必是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的吧。对这句说明博雅并没有回答,习惯了对方沉默的回应方式,知道即使不回答,实际上对方也会将别人的说话全部听进去,晴明并没有回头。
  完成剩下的细部修饰工作,然后用中笔在逐渐干燥的颜色上薄薄的刷一层米酒,使颜料能够更好地沁入布料纤维中间。在上第一次底色之前图案下面已经刷过一遍豆汁所以不用担心染色时会干扰正面的色彩,但酒可能融化糊置的分界,所以也是不能不小心进行的工序。多少屏住呼吸一口气从图案上方勾勒下来,当蜜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晴明吃了一惊,手下意识地迅速收回来,透明酒液滴落在榻榻米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博雅大人?”
  惊讶的声音中带着犹豫味道,顺着蜜虫的视线回过头去头,晴明顿时明白了少女露出为难神色的原因。
  青年跪坐在自己身后,手中拿着那张被蜜虫随手放在桌上,抄写着檄文的纸屋纸,左手支着额头似乎是在细读那些晦涩字句。
  不管在此之前是否见过,让博雅在这里看到这篇檄文总是件相当不合宜的事情。略微皱起眉头,晴明清了清嗓子,“博雅大人。”
  拿着白色纸张的手腕震动了一下,似乎被晴明的声音吓了一跳,博雅猛地抬起头来。一瞬间晴明觉得青年的眼睛里出现了惊慌的神情。但几乎立刻那个表情就消失了,博雅垂下眼睛避开他的目光,慢慢露出个抱歉的微笑,“啊,我刚刚没有听到,对不起。”
  纤细眉头有片刻的聚拢,像要掩饰忽然产生的违和感般,晴明微笑起来。“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我们去那边吧。”
  那是个明显的谎言,白色留衣衣襟上的纹样还没有完全完成,只要抬头一看博雅就可以明白这个事实,对这一点非常清楚,晴明却还是说出了与事实相反的话语。
  而博雅也并没有抬头去看那栖息在画架上的黄莺。“嗯”地回答晴明的说话,青年将手中的纸张重新折好放回桌子上而站起身来。
  抚子的花期快要结束了,但在夕阳的余晖中那已经颓损的黄色花朵却呈现出另一种娇艳姿态,令含苞待放的蔷薇也显得黯然失色。从装饰着各种植物的庭院中收回视线,晴明不着痕迹地看向坐在板廊对侧的博雅。
  刚开始还想借着谈话来分散博雅的注意力,但是在两次试探都没有得到回应之后,晴明和博雅一同陷入了沉默。
  暗淡光线在容貌中间投下参差阴影,青年的侧脸在光影之间看起来显得有些暧昧。透明的茶色瞳孔注视着庭院的某一点,但焦距却在更远的地方,就好像视线穿过了眼前的真实存在,而凝视着某些晴明看不见的东西。博雅的表情与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却有一些微妙的色彩从青年身上散发出来,在空气中散布着不同寻常的气氛。
  两人坐在板廊上静静对酌原本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但是与往常那令人舒适的沉默不同,寂静漫长地延伸开去,令人产生了轻微窒息般的压抑感。
  在自己杯中倒满酒,晴明叹了口气,沿着青年视线的方向看向渐暗天空中本丸檐角漆黑的剪影。
  坂东的叛乱在幕臣间引起了小规模的骚动。作为朝廷重镇,坂东叛乱的背后不可能没有来自皇族的授意和支持,但更令家老们担心的却是其他藩镇加入乱党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将军对这次叛乱采取的不屑一顾,迟迟不发兵讨伐的态度也令许多老中忧心忡忡。而由疑虑而产生的不满和恼火,则几乎全部被转嫁到了博雅头上。
  一定是那家伙蛊惑了将军。这句话在奥中迅速传播开来,几乎立刻便成为了大部分家老的共识。最后甚至出现了一篇由幕臣联名签署的请愿书,公开要求将军依照一般惯例处斩源博雅,向叛军强调幕府的绝对权威。
  请愿书上签名的数量再次证明了博雅人际关系的恶劣程度。然而那引经据典的文章拿在将军手里只看了一遍就被放到一旁去了,这件事不必再提,对上殿请愿的家臣们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已,但将军脸上的表情却令当时在场的家老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
  然而这并没有使家老们放弃对博雅加以制裁的主张,后来一些年老的家臣甚至拿出死谏的杀手锏,声泪俱下地从唐土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开始讲起,不停重复着将军殿下应以天下为重不可沉溺声色这样的话。时间长了,将军也逐渐开始流露出不耐烦的情绪来。
  将军对博雅仍然宠爱有加,但这种纵容还能持续多久呢?家臣和女官们纷纷猜测着这一点。藏在桧扇和衣袖后面的私语中带着窃笑声音,仿佛他们在讨论的并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而只是天气好坏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而已。
  在这种气氛里晴明在奥中的立场也变得微妙起来,但晴明本人却不很在意这样的处境。年轻的友禅师用淡定态度观察着人们对这件事情的反应,因为偶尔暴露出来,隐藏在表面以下的人类本性而兴味盎然。
  而在所有人的反应中最令晴明感到耐人寻味的,就是博雅的不动声色。
  是对将军的宠爱有绝对的自信还是真的对自己的命运漠不关心?是根本就不明白自己的处境还是城府已经深到了处变不惊的地步?在这些可能性中谨慎地选择着正确答案,晴明单纯从兴趣的角度推测着博雅下一步可能会采取的行动。
  从看到檄文之后的反应看来,将军应当是对博雅隐瞒了这篇文章的内容。 
  “我……”
  蜜虫为两人送上点燃的纸灯,又悄悄退下去了。这时博雅忽然发出了声音,晴明回过头去,却发现青年的脸被笼罩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楚表情。
  “我已经记不起清雅的脸了。”
  句子就像被叹息出来的一般,博雅的声音很干涩。晴明低头拈起酒杯,睫毛遮住眼睛里可能泄露的意外神情。博雅主动开口对他说话,这种情况在晴明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发生。
  “小时候清雅喜欢跟在我后面,和我一起用膳,一起读书,一起翘课,然后一起受罚。” 博雅缓缓地说,仿佛是在久远回忆中努力寻找弟弟的踪迹,“清雅长得像母亲,是个漂亮又容易害羞的孩子,但他似乎很喜欢我,因为我是他的兄长,也是他的榜样和憧憬。”
  声音中有柔软的疲惫,博雅望着远方,“我也很喜欢清雅这个玩伴,但我们不经常见面,因为我是长子,一生下来就要作为继承人与弟弟们分开抚养和教育。每次我和清雅闯了祸母亲都会板着脸教训我,说博雅大人,您是坂东源氏的家督,是血统最高贵的继承人,怎么可以首先想到自己的快乐,不懂得顾全大局呢?”
  忽然间晴明就明白了——博雅并不是想对他说这些话,对方不是他也可以,甚至有没有人在听都无关紧要。青年忽然的倾诉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放在心里的事情已经多到了无法承担的地步,再不说出来的话就会崩溃也说不定,所以此刻青年只是单纯地想要将心里想的全都说出来,仅此而已。
  “自从懂事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是继承人,身上承担着整个家族的命运。我是为了源氏和王室而活着,从生到死,我所做的一切都必须符合家族的利益,这是我作为家督的责任,也是不可逃避的义务。”
  因为那些话语中沉重的含义而抿起了嘴唇,晴明垂下眼睛,注视着手里酒杯中那泛着金黄色泽的酒液。
  “母亲、祖母、父亲、老师,每个人都这样告诉我,我也从未怀疑过这一点。可是到最后,大家还是舍弃了我。”
  透明的液体滴落在地板上,一瞬间晴明觉得博雅哭了出来,但几乎立刻他便知道自己想错了。逆着灯光可以看见博雅执着酒杯的手指在轻轻地颤抖,凝视着着酒液溢出杯口,然后沿着青年手指滑落下来的模样,有什么熟悉的东西梗在了晴明的胸口。
  被舍弃了,被亲人和家族以及自己所坚信不疑的生存价值,毫不留情地舍弃了。
  就像自己一样。
  “这八年来我所做的,究竟算什么呢?”
  这八年来……
  忽然之间青年波澜不惊的声音变得令人无法忍受了,就像传染病一般,晴明发觉自己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既然源氏已经决定要舍弃我,那么现在的我又该为什么而活着呢?我明白……”
  “够了!”
  听到自己的声音时晴明才发觉自己已经抓住了博雅的手腕。青年的眼睛穿过灯光的阴影,带着意外般的表情看着他。看着那茶色瞳孔中熟悉而深刻的迷惑神色,晴明闭上眼睛,缓缓伸出手臂,将青年的身体纳入自己怀中。
  “别再说了……”
  因为突如其来的接触而僵硬了片刻,但拥抱中所产生的温暖让博雅很快便放松了脊背,将重量依靠到晴明的臂弯中去。安慰地抚摸着博雅的肩膀,晴明听见青年的声音从耳畔传来,那事不关己般的平淡瓦解了,青年的声音中染上了悲伤的痕迹。
  “对源氏家族来说,我能够做的事情已经没有了,所以现在我应该静静地,像一个光荣的殉道者那样死去。理智上我完全清楚这一点,可是……”
  手指抓住他的背脊,博雅的声音彻底破碎了,青年紧紧地抓着他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力道大得让晴明觉得博雅自己必定也觉得疼痛。仿佛拼命地挣扎着一般,青年用哽咽的声音说出了同时包含着痛苦和不甘,希望和绝望的话语。
  “我不想死——”
  被希望死去却无法舍弃生命,想要活下去却找不到生存的意义,所以觉得痛苦。
  就像过去的自己一样。
  带着个悲悯的表情垂下细长眼睛,晴明拥抱着青年的身体,清凉声音中掺杂上沙哑的痕迹,听在晴明自己耳中,仿佛一个遥远的回音。
  “我知道,我都知道。”


  火。
  灿烂的金色烈火如同荒草般失控蔓延,他想究竟是什么东西在燃烧呢?可是环顾四周,除了空旷夜色以外他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也没有。他远远站在那里看着火焰热烈摇曳的模样,在那炽热金色面前不由自主地感到眩惑。
  就像是从深深水底浮出来的幽灵,一些声音从火焰中心飘摇着蔓延开来。他皱起眉头,想要听清那究竟是什么声音,却在分辨出一些细微声响时握紧了双拳。
  哭泣的声音,惊叫的声音,哀求的声音,刀兵相接的声音,利刃砍进人体的钝响,交战的喊杀声和垂死的尖叫,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壁,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正远远地站在一旁,而不是身在火中。
  焦躁地向着燃烧的火焰走去,缓慢步伐逐渐变成了奔跑,他伸出手去想触摸宛转妖冶的火苗,可是那金色烈火却始终在极遥远的地方,怎么也到达不了。
  火中有什么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火焰的中间有一个逐渐成形的形体,就快要破茧而出。
  你是谁?你究竟是什么?
  忽然之间火势收敛了,他收住脚步,金色火焰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轻轻跳跃。他被蛊惑了般伸出右手,白皙手指接近了温柔的火苗。
  一瞬间火焰爆发了开来,有什么东西冲破烈火,用势不可当的姿态飞上了高空。他抬起头来想要分辨那是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火焰沿着衣袖凶猛地绽放如花,眨眼便吞噬了他——
  猛地坐起身来,双肩在喘息中剧烈地起伏,有那么一会儿产生了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晴明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右手在视线中逐渐清晰的景象。
  又是那个梦。
  将手指握紧成拳,可以感觉得到冷汗沿着背脊流了下去,将黏在面颊上的头发拂向耳后,在仍未平伏的呼吸中晴明叹息着,慢慢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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