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死了……”
朱吞打个呵欠，露出两颗小虎牙。走在旁边的妖怪们发出一片窃笑声。朱吞眼一斜又纷纷掩饰地干咳几声，老老实实地继续往前走。
所以说他讨厌大晦日这种场合，身为鬼王只要专心兴风作浪不就好了，他老爸偏偏喜欢学人类摆这些排场。
回头瞟一眼跟在后面不远处的葱花辇，红叶那小丫头也差不多要爆发了。他身为皇子还可以骑着妖兽做前驱敕使，生性活泼的妹妹就没那么好运气。朱吞咧嘴不怀好意地笑，要是红叶先受不了拆了那个碍眼的东西的话，他正好可以趁乱溜走。
百鬼夜行，行个鬼啊。
“殿下小心！”
啊？突如其来的小小骚动让朱吞下意识地回过头去，还没来得及眨眼，胯下的白狼小小地打了个趔趄。
吼——白狼回头咆哮。
冷静冷静。一边安抚坐骑，朱吞一边眼明手快地俯身将撞在白狼身上，在反作用力下坐倒在地的小东西拎了起来。没怎么挣扎，可是衣领被提着很不舒服，小家伙忍不住在半空中扭来扭去。
诶……是人类的小孩子？
以人类年龄看不过四五岁，身上是质料高贵的练绢衣裳，乌黑头发绾成两个小圈，可以看到的脸和双手皮肤都呈现出没有经过阳光曝晒的浅象牙色，一看就知道是人类贵族的孩子。小家伙的脸颊因为之前的奔跑而透着红扑扑的颜色，大大的瞳孔好奇地注视着他朱红色的眼睛。
好、好可爱。
朱吞反射性地吸了吸口水。
好想一口吃掉。
很久没见过看起来这么美味的人类了。食欲和本能顿时在心里开始了“好想吃掉～想吃掉～”的大合唱。朱吞感到自己那颗妖物的心正在为了久违的上等食物而扑通扑通加速跳起来。
“启禀殿下，属下失职，竟然让人类闯了进来，请殿下责罚！”
下去下去，这里没你的事了。朱吞漫不经心地朝跪在地上的侍从挥挥手，视线始终没离开手里的小东西。
小家伙有一双大眼睛，眼珠像小动物那样湿湿的，映着月光晶莹透亮，就像两颗茶褐色的琉璃。朱吞不禁凑上前去嗅了嗅。是奶味，幼小的人类皮肤很柔软，还带着甜甜的牛乳味道。一定很好吃，在本能充满陶醉感的召唤下，朱吞毫不犹豫地在手里小动物的脸颊上咬下去。
“啪”的一声，小小软软的手掌拍上他的面颊。同时跟牙齿下面的皮肤一样软软的童音在耳边响起。
“痛！”
声音也很可爱。眉开眼笑地拉开小孩和自己的距离，朱吞低下头去，看着小家伙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眉心打起个小结的模样。
“会痛。”
好像觉得他听不懂一般，小家伙一本正经地重复道。右颊上还有个牙印，两颗虎牙留下的印记格外明显。越看越觉得可爱，朱吞也学起对方的表情，一脸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小东西。
“痛吗？”
嗯。强调地点了点头，小家伙分开两腿坐在白狼毛茸茸的背上，丝毫没有因为巨大的生物而露出害怕的模样。“你咬博雅雅，博雅雅痛。”
呜哇真的好可爱。是不是干脆抓回家养起来比较好。像逗猫那样用指尖搔搔小家伙的手心，眼看着小手就怕痒地缩起来。朱吞有点烦恼地托着腮。小东西也太小只了，够不够他一口吃的还很难说。这么美味的食物只能吃一口的话，不是很令人惆怅的事情吗？
心里迅速地思考，朱吞嘴上也没停下。“博雅雅怕痛吗？”
仔细想了想，小家伙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爹爹和三位局都说博雅雅是男孩，男孩要勇敢。不能怕痛。”琉璃珠般的眼睛直视着他，男孩稍微压低了声音，“可是博雅雅还是讨厌痛。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真的啊。”
也压低了声音反问回去，小家伙郑重其事地点头，朱吞忍不住伸出手去捏软绵绵的小脸，一双朱红眼睛笑得细长。
“那今晚就不让博雅雅痛了。”
浑然不觉这句话代表自己今晚捡回了一条命。小家伙想了想，怀疑地皱起眉头。
“你怎么知道博雅雅的名字呢？”
噗。小小地爆笑出声，朱吞忍着双肩的抖动，另一只手也加入捏捏脸的行列。
“是博雅雅自己说的啊。”
啊。好像这才想起来，小家伙懊恼地捂住嘴。
“那你不要告诉三位局哦，三位局总是说不能随便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
“我谁也不会告诉的。”
这么美味的食物当然不能跟别人分享。这样想着，朱吞笑得更加灿烂，四支手指捏来揉去，把一张圆嘟嘟的小脸捏得奇形怪状。大概是又觉得疼了，小家伙撅着嘴躲来躲去，嘴里嚷着不要啦不要啦。
“既然说定了，那来勾勾手。”
小手伸出来，朱吞也玩得差不多，这才收回手来，白白脸颊上泛着血色，看上去格外可口。
“那博雅雅也要跟我做个约定，等长大以后再找我玩。”
可以啊。小家伙一脸认真地回答。于是朱吞伸出手，用指尖勾起对方短短的小指。
骗人的就是小狗！
勾过了手指，小家伙心满意足地反坐在白狼背上，仰头打量着自己的新朋友。
“呐，你叫什么名字？”
告诉你也没关系，反正等魂魄归位以后你会把今晚的事全部忘掉。打着这样的算盘，朱吞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我是朱吞，大家都叫我朱吞童子。”
发音有点复杂，小家伙皱起眉头，重复着对方拗口的名字。手指下意识地捏着软软的小手玩，朱吞念个法诀，妖气在指尖凝结成朱红色的琉璃珠。
“礼物。”
珠子稍微大了点，小家伙伸出两只手来接住，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琉璃重新化为赤红的妖气，沿着经脉窜进小小的身体里。
“这样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我都可以找得到你。”
好好地长大，不要被险恶的人世污染。十几年在妖物眼里不过是一弹指的时间，等你长大以后，我会再来吃掉你。
长大以后的你会是什么模样呢？再见到我的话，你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要变成美味的食物哦。朱吞在心里这样祈祷着。
似乎觉得面前非自然的景象很有趣，小家伙好奇地将双手举到眼前，观察自己的手心。
受不了了——一把将面前的小东西抱个满怀，朱吞用脸颊来回磨蹭泛着奶味的小小身体。被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吓了一跳，小家伙用双手推着他的脸。在他怀中扭动着挣扎。
“那个是……”
微弱的声音传进耳中，朱吞警觉地抬起头来。两个人类少年远远站在百鬼行列的边缘向这边眺望着，灵力的波动不太强烈，却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也不是人类吧……”
发觉朱吞的迟疑，怀中的小家伙也循着他视线的方向回过头去。